明報 │ 法政隨筆 │ 湯家驊

 

轉眼剛過去的周日又是母親節。助理提議我寫一篇懷念母親的文章,但提起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自幼家貧,父親在記憶中一直失業,脾氣變得古怪和暴躁,我們比較年幼的都不大敢與他交談。他在我大學一年級時便離世,說不上很了解他。

 

我們一直依賴母親的工作收入過活。她在內地的護士資格不被承認,在公立醫院工作不時受到歧視,每天也需當夜班,所以跟她詳談的機會也是絕無僅有。

 

學成歸來,事業上了軌道,自然地我便負上照顧母親的責任,與她同住;但事業繁忙,也不見得大家的關係更親近。最少這是自己的藉口。

 

她不同意我從政。在她眼中,我是一位成功的大律師,收入豐裕,用不着蹚這趟渾水。也許她是對的,但自己作了決定便誰也阻不了。也許她始終沒有原諒我;她不時頗帶自豪地跟朋友說,我兒子是大律師,但卻從不提我也是立法會議員。

 

她在醫院彌留之際,赫然發覺有很多話想跟她說;但還未組織好,她已靜悄悄地走了。

 

曾經自問她走之前,找一些時間跟她談談,真的是這麼困難嗎?當然不是;只是到處找藉口罷了。今天年輕人覺得母親節只是一個商界騙人的日子,要見母親,早幾天、早幾星期也可以。也許他們是對的;也許真正的母親節只在心中。但樹欲靜而風不息,更重要的是,有時失去的機會永遠也找不回來;後悔、內疚也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