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 | D05 | 時代 | 法政隨筆 | 湯家驊

我喜歡音樂;父親也喜歡音樂。或者應該說因為父親喜歡音樂,所以我喜歡音樂。因為他,我從小就被爵士樂和古典音樂所吸引。因為他,當我的同輩喜歡流行曲時,我卻喜歡涉獵更廣泛的音樂領域。到了今天,他喜愛的《岸上的陌生人》(Stranger on the Shore)還是我最喜愛的歌曲之一。

 

除了音樂,我對父親的記憶已是頗為模糊了。他可算是半個文人,學醫不成,從內地到了香港後卻當了記者;但我很小的時候,他已長期失業,性情變得孤僻暴躁。也因如此,從來也沒有機會和他坐下細談,所以我不覺得真正認識他。

 

他走的那一天是一個嚴寒的冬天清晨。我在睡夢中被救護員送他上十字車的聲音所驚醒。和家人跑到醫院等候,當護士說他們已盡力搶救無望時,我第一時間掙脫母親拉着我的手,跑到病房牀前捉着他的手痛哭。他應該是沒有知覺了,但眼角卻流下了一滴眼淚。那是我一生人中痛哭得最激烈的一天。

 

我不知道兒子會怎樣懷念我。也許與我和父親相比,他更不認識我。也許當我不在時,他的記憶中可能只剩一些瑣碎無聊的片段;但這並不重要,因為他怎樣懷念我是他生命的一部分,非我所能改變的。明天是父親節,祝願各位孩子與父親的關係不在於吃喝玩樂,或父親節的一頓飯。因為父子之情如花開花落,是永遠循環,生生不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