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 | 法政隨筆 | 湯家驊 2017-12-08

身為一個公眾人物,要與我聯絡實在不是那麼困難。最近「失散」多年的樂隊成員便聯絡上我,希望一聚。幾個互相認識了四十多年,早已年過半百的「成熟」男人坐在一起互相對望,大家不知從何談起,那滋味真的不知怎去形容。噢!某某現在還在玩音樂,某某在娛樂圈有些小成就,某某不知所終,某某早已離我們而去。怎麼時間過得這麼快!

玩樂隊那些年是輕狂不羈的歲月,有什麼反叛的事我們沒做過?那些歡笑,那些辛酸,剎那間歷歷在目。回望過去,大家只會一笑置之,但當時那種狂熱,那些淚水,卻是千真萬確的,令人誤以為將會永遠存在。披頭四的佐治夏里遜有一首令我們刻骨銘記的歌叫《所有皆會成過去》(All Things MustPass)。到了今天我們才真正了解箇中滋味。

那些年是多麼淳樸,多麼簡單。一九六七年以前,我們不知道什麼是政治;六九年進入了大學,才有點不知向左走還是向右走的感覺。七二年賣了心愛的結他,口袋裏只有五十英鎊,便第一次隻身上路,離鄉別井,到英國尋找當時我整個世界以外的東西。坐在飛機上回望香港的夜色,赫然覺得正在為我的輕狂年代畫上句號。

幾個老朋友早已各奔前程,看着他們有點羨慕。有的看來比我老得快,有的看來比我年輕;有的早已退休,正安享晚年,有的還是為事業奔馳;我卻仍滯留於這骯髒的染缸內,揮不去那種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感覺。我嚮往那些年,也無奈地接受時代的過去。因為我明白,這便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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