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思項羽

明報 | 法政隨筆 | 湯家驊

前些時寫了篇文章,引起一連串揮之不去的思潮:究竟誰是英雄?如果你問我,我會說眾多歷史故事中最膾炙人口、充滿羅曼蒂克的,除了《三國演義》外,非楚漢之爭莫屬。想當天西楚項羽帶着只有三日糧之五萬楚軍,破釜沉舟、以一擋百、九戰九勝、大破四十萬秦軍,所向披靡,何等英雄蓋世?

但英雄也會出錯。項羽最終兵敗垓下,飲恨烏江。據說逃到烏江,二十八騎只剩項羽一人,當時烏江亭長跟他說:「江東雖小,地方千里,眾數十萬人,亦足王也。」亭長說的不無道理;項羽遠比劉邦年輕,乃罕見將才,江東子弟視之如神,假若他忍辱負重過了江,誰敢說漢室仍可得天下?但最後,他卻選擇自刎成仁。他的最後一刻被描繪為一代戰神,單人獨力殺將領無數、漢兵數百;這些均是誇張之談,但卻突顯了廣大後人對他何等敬仰。 

儘管如此,心中始終還是有一個問號:這便是英雄嗎?李清照的《夏日絕句》說得模稜兩可:「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一般人讀之為褒,但難道字裏行間真的沒有貶意?

項羽錯過了幾次剷除劉邦的機會,這乃英雄所為,還是婦人之仁?遠至劉備退守荊州,稱帝西蜀;近者紅軍無懼長征,最終建國,哪一個成功故事是單憑勇武所致?沒有堅毅的意志、明確的目標,可有今天世界上舉足輕重的新中國?誰是英雄我不敢說;我只會說,我不會做失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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