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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 |D05 | 時代 | 法政隨筆 | 湯家驊

前些時看到一段有關打劫的新聞，引起無限感觸，納悶了數天，始終放之不下。新聞報道有賊人打劫店舖，店主拿着菜刀趕走了賊人後，打趣地跟記者說：「拿着文具刀打劫，真無誠意！」看到這裏，不知怎的，視線開始模糊起來。

初中的時候也曾被打劫。他左手打着石膏，右手也是拿着一把細小的文具刀說要打劫。我想了一想，把身上僅有的幾塊錢分了一半給他。他拿着錢低着頭，轉身便跑了。在那一刻，我不感到恐慌，只有那股既熟悉卻又揮之不去的走投無路感覺。

自幼家貧，小學時每天只有兩毫子作車費之零用錢。我也曾嘗試千方百計欺騙或逃避電車上的售票員，只為了想節省一毫子來買零食。不是貪吃零食，只是為了不想被同學發現我連買零食的錢也沒有。大學時在替學生補習和晚上在夜店演出疲於奔命之間也曾經問同學借錢才有飯吃。到英國留學時，賣了唯一心愛的電結他，拿着五十英鎊便孑身跑到牛津深造。第一星期便用光了五十鎊，過兩天便要交食宿費了，舉目無親，怎麼辦？為什麼這種走投無路的感覺總是不斷浮現？

生活在這冷酷無情的資本主義商業社會裏，當你不名一文時，那種徬徨絕境之感受是旁人難以想像的。我很幸運，我很有誠意活下去；但這社會似乎對誠意不大感興趣。我知道，我也不斷說服自己，只要熬過了這一天，明天便會處處光明。奈何這一天卻似是特別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