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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報 | 法政隨筆 | 湯家驊

每次到南京均有一種不同的感覺。第一次到這裏應該已是30 多年前了，當時甫到埗便和朋友嚷着要到中山陵。往日激情過後，這次舊地重遊，感覺卻又截然不同。天氣不好，導遊說既然到了南京，始終也應到玄武湖走走。到了玄武湖，卻發覺四處冷冷清清，不見遊人；跑到玄武門城樓上遠眺，陣陣微雨變成了點點飄雪。導遊說南唐李煜據聞在亡國初期被囚禁於湖心島之一的櫻洲，但只見白茫茫一片，也不知櫻洲在哪裏。

導遊在城樓上說了不少有關南唐後主的故事，但我心中想的卻是原來人長大了，感覺可以是這麼的不同。讀書時備受李後主的詞所吸引，很欣賞中國文字的奇妙：怎麼寥寥數字可以把感情表達得如此淋漓盡致？這麼動人肺腑的詞，卻據說因為一句「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惹怒了宋太宗而為李後主帶來殺身之禍，令人無限感慨。人漸漸成熟了，對後主的詞開始有另一種看法，開始質疑他的詞是否多了一點怨天尤人，少了一點王者氣勢？

有人形容李煜乃「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以厭兵之俗當用武之世」。但正如潘慎修曾對宋真宗所言，若李煜真的是愚昧懦弱的話，怎麼能治國十餘年？無論如何，在歷史上，他遠比殺他的宋太宗更流芳百世。

儘管如此，站在這風雪飄飛的城樓上，想的卻是宋朝積弱、清末腐敗，沒有君主之勢、豪傑之才，中國人如何可以站起來？身處這六朝之都、國殤之地，感到幾許唏噓之際，又略帶一點自豪。